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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替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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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替她

這要是讓她看見,他要如何解釋?!

不管了先吹燈燭吧!周沈璧慌裏慌張站起來,猛地被頭發扯了一下,頓時醒悟:還是得先解開!

於是歪著身子,一面手忙腳亂地解兩人的頭發,一面註意床上人的動靜。

卻見她只是動了動,並未轉醒。他屏住呼吸,僵了好一會兒,確認她不會醒來,這才松了一口氣。

誰知氣還未呼完,胡定又在外敲門:“公子,藥來了。”

周沈璧瞬間又提起心,壓著嗓子說:“滾進來!”

胡定走進外間,等了一會兒,不見裏面的人出來,於是忍不住擡眼。

周沈璧背靠床柱,坐在床頭,大紅喜被襯得他身上的玄色袍子格外乍眼,活像夜半溜進小娘子閨房的偷香賊,神情頗為覆雜地朝外面使了個眼色。

胡定端著藥碗走進裏間。

公子的屋子往常沒有丫鬟,端茶送水一向都是他來伺候的。如今這屋子有了女主人,他深夜入內便不大合時宜了。雖說他只是下人,畢竟也是男子……這麽想著,胡定在距離喜床三四步的地方停住了。

他朝前舉著藥碗,卻沒人來接,心中犯疑,不由擡頭看去。霎時間,眼中閃過困惑、驚愕、不解、了然……最後帶著一絲神秘的笑,走到床邊,將藥碗遞到了周沈璧手裏。

胡定垂著眼,並不敢亂瞟,那翹著的嘴角卻叫人沒法忽視。

周沈璧虎著臉:“吃的東西呢?”

“小令姑娘在廚房親自盯著,一會兒就來。”

“叫她自己送來,你下去吧。”

胡定答應著欲走,卻聽周沈璧又道:“明日挑幾個伶俐丫鬟,來這屋子伺候。”

“是。小的這就去安排。”胡定走了幾步,又停下,快速道,“公子,用水打濕頭發,那結便易解了。”

說完匆匆跑了。

周沈璧笑罵一句,將藥碗放在床頭櫃子上,取下阮茵額頭上的帕子,照胡定說的,將兩人的頭發打濕,又試著解了一次,果然順利解開了。

片刻後,小令端著一碗紅棗銀耳粥進來,周沈璧將阮茵扶坐起來,靠在自己身前。

小令餵她吃了幾口粥,又灌了大半碗藥下去,見她不再張口,於是擡眼看周沈璧。

“可以了。藥拿去溫著,過會兒再吃。”

“是。”小令端著碗走了出去。

屋內安靜下來。

周沈璧重新凈了帕子,給阮茵擦了擦嘴角和頰邊的藥漬。

他顯然不習慣伺候人,動作顯得有些笨拙,這戳戳那杵杵,擾得小娘子頻頻蹙眉。好在還知道動作要輕,才沒有將人鬧醒。

阮茵吃過藥,不多時便開始發汗,周沈璧一趟趟換帕子給她擦汗,時不時以手背碰她額頭,直到雞鳴三遍,青白的晨光透過窗欞,熱度才明顯消退。

“爺這輩子可沒伺候過人,你倒是睡得酣,”周沈璧不滿地捏她鼻尖,眼底卻蘊著笑意,“欠我的洞房花燭,早晚叫你連本帶利還回來!”說完伸了個懶腰,無聲打著哈欠,走到貴妃榻邊,抱臂囫圇躺下,打算瞇瞪一會兒。

一室寂靜裏,喜燭的光漸被日光蓋了過去。

居竹院的下人開始活動了,雜役小廝、丫鬟婆子來往穿梭,消息靈通些的則三三兩兩湊在一處互通有無。

“聽說昨夜公子留少夫人獨守空房,一個人出府了。”

“有這回事?這少夫人不是公子自己挑中,非要娶進門的?”

“不對吧,我怎聽說昨夜少夫人身體不適,夜半叫了大夫來,廚房竈火一夜未滅,單為給少夫人熬藥……”

“大喜的日子怎會身體不適?”

一個婆子順嘴問了一句,頓時引得眾人對視,繼而心照不宣地竊笑起來。

“要我說,準是公子將新婦折騰狠了,這才請的大夫。”

“那這麽說來,公子還是很喜歡少夫人的,又怎會深夜獨自出府?”

“說不得就是少夫人生了氣,將公子趕了出去……”

最接近緋聞真相的猜測出爐,很快,話題又拐去了更不著調的方向。

幾個人笑談一陣子,又彼此相互提醒:“咱這院兒裏的閑話,說說就得了,可不敢傳到侯爺和夫人耳朵裏,惹公子不快,否則誰也討不了好。”

“姐姐說的是。”

一時各自散開忙事兒去了。

日頭越升越高,居竹院正房仍然悄無聲息。

阮茵不是貪睡之人,往常在家都是卯正起床,伺候阿娘用完飯,盯著小赟讀一會兒書,辰時再去胭脂鋪。今日大約是吃了藥的緣故,一直睡得很沈。

周沈璧這些日子忙著籌備親事,也未曾睡過一個整覺,本想瞇瞪一會兒便起來餵她吃藥的,誰知也人事不知地會周公去了。

新婚夫婦就這般,一個床上一個榻上,睡了個昏天黑地。

直到再也說不過去,胡定終於大著膽子,敲響了正房的門。

阮茵被吵醒,慢慢睜開了眼,一瞬間不知今夕何夕,黑白分明的眼珠盯著大紅的床帳,懵了一會兒才記起,這裏是侯府。

床上!

阮茵心裏一驚,騰地坐了起來。

她怎會睡在床上?!

起得太猛,腦子又暈又疼,身上軟綿綿的沒力氣。

阮茵捂著額角,轉過頭,一眼看到了睡在榻上的周沈璧。

那貴妃榻於她來說不算短,周沈璧躺在上面卻顯得委屈了。

只見他抱臂側著身子,一腿蜷縮著,另一腿直直搭在上卷的榻尾,小腿大半都伸在外面。

他也是突然被吵醒的。

和阮茵一般茫然不知身在何處的神情,睜著惺忪睡眼,看床上的人。

兩人呆了片刻,周沈璧先開口:“醒了?”聲音沙啞低沈,一面說,一面起身往床邊走,“還難受嗎?”

阮茵怔怔看著他走近,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。

昨日他迎親,她出嫁,二人都在各自需扮演的身份裏,因此並不覺得不自在。

如今,他們在外人看來是“成婚了”,關起門來她是她,周沈璧是周沈璧,只是兩個有幾分熟悉的陌生人。

一大早瞧見彼此衣衫不整的模樣,周沈璧倒是坦然模樣,阮茵卻很尷尬,抓著被子往上提了提,遮住身子,冷靜地問:“昨日你……抱我到床上的?”

“除了我還有誰?”周沈璧走到床畔,傾身靠近她,眼中帶一絲戲謔。

阮茵偏頭避開他,又問:“小令給我換的衣裳?”

周沈璧輕笑一聲,故意沈默了片刻,直到她等不及,蹙眉轉過臉來盯著他,才道:“除了她,還有誰?”他離她很近,衣領散開了,頸下皮膚露在空氣中,看得阮茵一陣臉紅,“我深更半夜被趕到街上,回府又衣不解帶照顧你半宿,你不該說點什麽嗎,娘子?”

這聲“娘子”,他叫得很是自然,仿佛已叫過幾百遍一般,阮茵聽著也糊塗了,幾乎立刻進入了她扮演的角色,楞楞地說了句:“謝謝。”然後眼睜睜瞧著他伸出手,覆到她的額頭上,一時竟也未想著躲開。

周沈璧貼了會兒,點頭:“退熱了。”試完了熱,大掌卻未急著離開,趁她此時不清醒,討點利錢。瞧著小娘子縮在喜被裏,一副乖順模樣,心裏別提多受用,忍不住翹起嘴角問,“可還難受?”

阮茵靜了一會兒,後撤身子,躲開了他的手:“不難受了。”猛然想起今日該去拜見“公婆”,又瞥見窗外天光大亮,不由驚呼出聲,“幾時了?我們起晚了,你阿娘可會生氣?”說著便欲下床。

可周沈璧還大喇喇地杵在身前,她無法起身,急道:“你怎麽還在這?”

從聽見她那句“我們起晚了”,周沈璧便怔住了。仿佛掉進了綺麗幻夢裏,他們真做了夫妻,春宵一夜起身晚,她怕婆母著惱而心中慌亂……可一句“你阿娘”,又將他帶回現實。

周沈璧靜靜看著她,道:“娘子,我有個請求。”

“你說。”

“為免露餡,我們私下裏也當慎重,稱呼上不可大意,我的阿娘,你當稱‘婆母’,或隨我,喚一聲‘阿娘’。”

他說得一臉鄭重,仿佛真是害怕露餡,阮茵也被唬住了,想了想確實如此,於是點頭說:“我知道了,日後定然小心。”

“嗯。也不必太緊張,隨意些便好。我阿娘很好相處,新婚頭一日,我們便是午時拜見,阿娘也不會說什麽,只會罵我……欺負你狠了。”

阮茵聽見前半句,心裏當真松了不少,聽見後半句,又有些不解,困惑的視線對上周沈璧,呆了呆,驀地理解了他這話的意思,那臉唰一下紅了個透。

“娘子臉紅什麽?”

“我方才的意思是,阿娘定會以為我貪睡,強迫你不準早起打攪我。”

“娘子想到哪裏去了?”

周沈璧一聲接一聲,阮茵臉原本臉紅的欲滴血,漸漸轉為羞惱,氣極了,猛地雙手去推他胸膛,低吼一聲:“周沈璧!”

她原本揪著喜被掩身,如此一來被子滑落,清瘦倩影便無處躲藏。

裏衣紅得惑心,纖頸白得晃眼。

周沈璧被她推了一下,順勢往後退了兩步,實則她那力氣不足以撼動他,不過給她出口氣罷了。

眼見娘子真生氣了,周沈璧見好就收,偏頭躲開了視線。

阮茵忙又掩好被子,氣道:“你怎的還不走?!”

周沈璧清了清嗓子:“娘子這般經不起玩笑,也罷,與你說些正經的。日後還要委屈娘子與我共處一室,你睡床,我睡榻。我這居竹院與阿爹阿娘的鶼鰈院離得不近,兩邊一向各過各的,這院裏的事,日後都是你說了算,我已吩咐胡定,往咱們屋裏放幾個丫鬟,你盡可使喚她們做事。”

他突然正經起來,阮茵也只好認真應對。

“我睡榻合適,你睡床便好。丫鬟的事,都聽你的,我會盡力幫著打理好內院事。”

“嘖!”周沈璧不滿,“爺堂堂八尺男兒,叫娘子睡榻我睡床,像什麽話!”心裏一動,眉毛挑了挑,出口又是沒正行討打的話,“娘子若實在心疼我,不若把這床分我一半?”

“周沈璧!”阮茵氣極。

“好好好,我不說了,真是一本正經的小娘子。”

阮茵瞪他:“既說到此處,我也有一個請求。日後請小君侯也正經些,莫要隨意與我言語調笑!”

周沈璧撇了撇嘴,隨口敷衍: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

“你可還有別的事?沒事就出去。”

“有。”

“……”

周沈璧瞧她面色紅潤,被他逗出些精氣神,心下快慰,又想著病才剛好不能累著,便不再鬧她,只道:“我這三日休沐在家,你也好好養病,身子好了再去胭脂鋪不遲。”

阮茵一楞:“你是說……我還可以去胭脂鋪?”

周沈璧也一楞:“你為何不可以去胭脂鋪?”想了想,明白了,“你以為,嫁入侯府,就得做個賢良淑慧,尊貴得體的少夫人,不能再去胭脂鋪照看生意了?”

阮茵不說話,神情卻代她回答了。

周沈璧“嘖”了一聲,虎著臉,兇巴巴道:“爺是那般迂腐之人嗎?”

“可你阿娘……婆母和公爹,即便不介意我商賈出身,也定然不願與商戶牽扯過多。”

“你想多了。”周沈璧從衣架上取過外袍,一面穿一面道,“只要你正經做生意,不作奸犯科,我阿爹阿娘便不會介意。說了你不信,還是少費些口舌吧,你只管去折騰你的鋪子,其他我擔著。”

周沈璧穿好外袍,看了眼床上的小娘子,抿了抿唇,闊步朝外走,邊走邊喊:“來人,伺候少夫人梳洗,再把藥端進來。”

阮茵盯著他平直挺拔的肩背,怔怔的出神,不防周沈璧忽又轉過身來,站在門邊,朝裏間望著,道:“我有沒有同娘子說過一件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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